【星迪】养熟（2）
1.
星河大约是长大了不少，小迪恍惚地看着他的背影想到。他像一颗静默的树苗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，疯狂地抽条，当你偶然注意到他时，才发现他已经伸展着为家遮挡风雨了。
这孩子平日里省心的很，自己说什么都无条件听从，遇到什么事也不吵闹，只会安静而害羞地半抬起浓密的睫毛，悄悄地瞥他。早熟得很，就连睡觉都缩在自己怀里规规矩矩的。这样子的性格，反而引得小迪格外想逗他，而星河更加结结巴巴地说不完整话，只在旁边幽怨地偷瞄，委屈得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大型犬。
来家里补习的那帮小孩子，比起自己反而更在意星河，有时星河若无其事地经过客厅，那帮小豆子立刻噤声，既不敢粘着自己，也不敢大声说话。看来自己家的小崽子在同龄人里面反而颇有威望。
星河这时候正就着桌灯，工工整整地写着作文，正写完最后一个字，结束了这篇“长兄如父”的作文。转头一看，床上的小迪已经微阖着眼睛，呼吸平稳地睡着了。
星河轻手轻脚地暗灭了灯，手脚并用地爬上床，心安理得地掀起被子，钻进哥哥已经微热的怀里。小迪半梦半醒中，把怀里的人往里搂了搂，即使现在怀里的人长高不少，已经有点抱不住了。
两人就在外面纷飞的大雪中，热烘烘地挤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长夜。
2.
就此又过了半年。
这天，早回家的星河悄悄推开大门，敏锐地听见了一丝泄露出来的喘息。冥冥中意识到了什么似的，他没有出声询问，屏息着走向微掩的卧室门口。
透过微掩的门缝，小迪侧对着他，空气里已经充满了温热的气息，感觉小迪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与自己的心跳共振。
他隐约地知道小迪正在做什么。小时候在家也不是没见过，脏兮兮的电视机经常播放一些肢体的近距离镜头，那时星河只敢在父亲失去意识后出来收拾酒瓶子，每当看着烂醉在沙发上的父亲只想作呕。
但这个不一样。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，把自己养大的哥哥，自己最纯粹的信仰。他呆呆地看着小迪的轮廓在阳光下微微泛着柔光，脆弱美好得像一捏就碎的瓷器。
但这并不妨碍他几乎贪婪地一寸寸描绘着微微出汗的鼻翼，因仰头而凸起滚动的喉结，顺着下巴滚落的汗珠，随呼吸微微颤动的胸口，在背后振翅欲飞的蝴蝶骨，抓紧床单骨节清晰的大手。
在这个燥热的夏天，每个晚上，星河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硬熬，几乎不敢挪动身子，闭上眼便被拉入一个又一个绮丽暧昧的梦，梦里那人面目模糊，但星河又隐约知晓梦中主角是谁。
他一个人熬过了自己燥热迷茫的青春期。
3.
星河轻快地从公交车上跳下，三步蹦成一步地顺着小路拐进巷口。今天小迪三模排名就下下来了，不光星河惦记着，整个巷子的人都惦记着，而且还会来夸张地询问，小迪神一般的排名又能化作这个破败巷子几天的谈资。
虽然兄弟两人都不在意，星河就是愿意听那些邻居称赞小迪，这也几乎是这个情报组织唯一的优点了。
巷子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邻居，看样子是有一场空前的盛况，星河不耐烦地想到。他一边用胳膊肘拐开人群，一边嘟囔着“别挡路”。令他疑惑的是，当一张张兴奋地冒油的脸转过来，看见是自己更加两眼放光，人声更是上了一层浪，“恶心”“带坏多少小孩子”等零碎的词一股脑涌进耳朵里。
星河晕头转脑地刚被人推到中央，就看见楼上王姨撕碎了什么东西，劈头盖脸地摔在小迪脸上。
星河一瞬间气血涌到了头上，楼上被撕碎的残骸飘飘摇摇地呼在他脸上，星河揭下纸片，使劲眨了眨眼，上面是两个男人近乎暧昧地摆着造型。
他茫然地向四周看着，只扫视过一张张恶意的脸，他一眼就看到小胖畏缩地躲在人群后，目光躲躲闪闪地，世间的所有恶意压倒般地扑面而来。
楼上吵闹仍在继续，星河盯着那个低矮了很多的背影狂奔到楼上。王姨刚意犹未尽地结束话头，一转头就看见星河死死地盯住她，先是一怵，随即因为被个孩子吓到而更加恼怒，恶毒地掀起一边嘴角“怪不得捡回来个男娃！”
小迪低垂着头，看不清神色，只是侧过头示意他赶紧回家。直到星河重重地把门甩上，尖恻的叫声仍然穿墙而过“一家子变态！”
星河看着眼前少年惨白的侧脸，只想冲上去抱住他，把他耳朵捂住，告诉他“我们走吧，离开这里”。
但家里流淌着如死一般的沉默，寂静从脚上生根盘踞，拽得星河几乎无法挪动一步。
在星河十四岁的那天下午，他眼睁睁的看着小迪身上有什么东西流失走了，而自己只能站在原地。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，自己在所有人眼里，尤其是小迪眼里，只是个孩子，所以他什么都办不了，什么事都无能为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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